优秀的歌曲创作者不仅了解听众,更懂得融入他们。凯尔·休姆(Kyle Hume)的新歌正是如此。
多亏了 AI 算法,我第一次听到《当下所在》(Where We Are)是在一个月前。作为千禧一代(1981–1996 年出生),我和同龄人习惯通过 Spotify、YouTube 和 Apple Music 发现新歌。但如果我是 Z 世代(1997–2012 年出生),我更可能在 TikTok 上听到凯尔的音乐。
凯尔·休姆在 YouTube 上有 15.6 万订阅者。但在 TikTok 上,他的粉丝几乎是这个数字的十五倍,点赞总数超过三千四百万。他最受欢迎的视频通常都是他直视镜头,开场白总是类似“这首歌写给每一个深深思念着某人的人”这样的话,然后放声开唱。
初听《当下所在》,我立即感受到它唱出了许多我读过的、与年轻人讨论过的、甚至亲身体验过的时代症候。某些歌词听似陈词滥调,恰恰是因为它精准戳中这个焦虑时代的普遍情绪。
无论你是青少年身边的牧师、家长或朋友,这首歌都值得一听,它是理解新一代的窗口。倾听他们的心声,才能更好地和他们对话,服侍他们。
因为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在拼命寻找
让自己感觉活着的方式
这里的关键词是“拼命”。Z世代成长于“尽力就好”和“忠于自我”的双重信条下:前者强调努力,后者强调努力的衡量标准在于内心的真实感受。这两者有时会产生冲突:到底什么样的努力才算足够?这需要他们自己去判断。Z 世代被告知要自己找答案,因此他们很难确定自己是否做得够。他们只好不断尝试。
在一段 TikTok 视频里,凯尔说,他写这首歌是因为“感觉现在没有人对任何事情感到满足”。努力尝试很好,满足感也很好,但通过努力得到的满足感更好。使徒保罗在《腓立比书》三章可以谈竭力追求,而在《腓立比书》4:11 里,他也能谈到自己不再有无节制的渴望:“因为我无论在什么景况都可以知足。”
根据珍·特温奇(Jean Twenge)的研究,从大约 2012 年开始,青少年和年轻人更可能同意类似“我做什么都不对”和“我的人生毫无用处”这样的说法,而不太可能同意“我和别人一样享受生活”[1]。值得注意的是,基督徒也可能会面临抑郁、焦虑和自我价值感低的问题,这更说明我们需要学习知足的重要性。
我们说都是季节惹的祸
还怪金星出了差错
哦,不,不
难道只是我们的心境
总有东西在失落?
不是星座的问题,而是我们的状态!我们既是罪人,也是按神的形象所造。即便不使用“罪”这个词,而是用我们的“状态”,我们也无法不感受到这种缺失。正如保罗所说,即便有些人从未读过圣经,他们也会凭本性去做圣经所要求的事,“自己就是自己的律法”的思想会责备他们自己。我们每个人都缺少一样东西:那就是义。我们缺少一种更持久、更深刻的成就感,胜过考试拿了满分的那种短暂兴奋,也比一段永不分手的关系更让人感觉踏实。
城市不眠 我们车里随便吃喝
上网寻爱 因为酒吧里找不到答案
“城市不眠”描绘出 24 小时不间断的喧嚣刺激(这种体验更多源自社交媒体而非实体城市)。“在车里随便吃喝”印证了数据揭示的现状:我们比以往更孤独。特温吉的研究表明,Z世代课后与朋友相聚的时间更少,性行为、结婚及生育比例也都显著下降。
即便是在我曾经就读的滑铁卢大学(University of Waterloo),校园里的酒吧也在疫情前就关门了。它曾经是一个充满笑声、舞蹈和回忆的地方,如今已经被手机应用取代。
线上交友已经成为各个世代中情侣相识的最主要途径。但约会软件的吸引力正在下降。78% 的用户表示,约会让人身心疲惫,甚至身体上都感到透支。一整代人都在寻找爱情,但他们究竟会在哪里找到呢?
我们耗尽积蓄 只为麻痹自己
只因这世界 自 2012 年起就走向终结
所谓“耗尽积蓄”,当然是夸张的说法,但歌词的其余部分却是现实写照。我们确实都在麻痹自己。作家安东·巴巴-凯(Anton Barba-Kay)指出:“麻木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主导音符。”所谓“麻木”,就是隐藏在两极之间的那种状态:一边是不断追求刺激,一边是因过度兴奋而彻底疲惫。
我们浸润在多巴胺泛滥的科技海洋里,一波又一波无意义的新鲜事扑面而来,而我们居然无知无觉地问:“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真相其实摆在眼前:我们正是用这些让我们焦虑的技术来麻痹自己。这绝非良策。
当然,“世界末日”这类说法听起来会让人恐慌。但对爱神的人来说,却是好消息。因为我们确实活在末后的日子里。而对于那些已经归入基督身体的人来说,我们已经在祂里面得到了永恒的生命。我们不必麻痹自己,因为我们能在与基督一同受苦中找到喜乐(当然,基督徒在使用数字工具时,依然可能善用或滥用)。
我努力寻找一线曙光
不停挖掘直到发现钻石
或许人生不是拼命对抗
而是旅途中美丽,比终点更闪亮
凯尔·休姆的结尾充满着自相矛盾,这让我想起艾伦·诺布尔(Alan Noble)所说的“肯定与无奈”(Affirmation and Resignation)。前两句肯定"靠自己努力"的主流叙事,而后两句却表现出一种无奈:在日复一日的焦虑生活冲击下,降低了期待,转而强调至少要在过程里找到美。但请注意,这依然是主观化的:美必须是我去发现的;归根结底,还是“靠我自己”去找答案。
无论如何,这首歌唱出了我们当代的心声:缺乏满足感,对人生困境的无奈,以及那种只能用屏幕来麻痹的孤独。凯尔·休姆和他的合作者们[2]为Z世代发声,描绘了他们的挣扎与努力。而随着 TikTok 用户一个个孤独地刷屏,这首歌的点击量也在不断攀升。
歌曲最后那句关于“享受过程而非结果”的呼吁,并不是什么新观点,但其中蕴含的真理,甚至可能比创作者自己意识到的更加深刻。世间是否存在真实的美?我想知道休姆所指的“美”究竟是客观存在,还是另一种主观感受?在这个极具元现代主义气息的 2024 年,他也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——或许,或许人生就是关于美的追寻。
我们这一代所面对的根本问题是:万物皆为手段,还是存在终极目的?生命是否具有意义?抑或我只能独自不断尝试、寻求片刻欢愉?
Z世代在“尽力而为”的主观口号下成长。他们非常努力,但挫败感也一样巨大。他们渴望“真正活着”的感觉,但与此同时,却沉溺于自我制造的麻木。但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种代表善与美的事物,如果它来自自身以外,值得为之而活——那么,或许他们会感兴趣。或许,那不是“某种东西”,而是“某个人”。或许,我们需要告诉他们。或许吧。
* * * * *
[1] 珍·特温奇(Twenge, Jean M),《世代:Z世代、千禧一代、X世代、婴儿潮一代和沉默一代之间的真实差异——以及它们对美国未来的意义》(Generations: The Real Differences Between Gen Z, Millennials, Gen X, Boomers, and Silents—and What They Mean for America’s Future,第 394 页)。Atria出版社。Kindle版。
[2] 根据Genius.com的信息,这首歌由凯尔·休姆、奥顿·布伊斯(Autumn Buysse)和斯宾塞·乔丹(Spencer Jordan)创作。
译:MV;校:JFX。原文刊载于福音联盟加拿大网站:Anthem of a Generation: Where We Are by Kyle Hume.